老英

我穿越成了女将军(一)

  (一)

  寒冬腊月,今日风大,我穿着便服到城墙上站了好一会儿,刺骨的风吹得脸疼。

  但对于此时的我来说,宁愿站在这里,也不愿回营去看所谓的皇上谕旨。

  其实不看,我也知道是什么旨意,就是让我这个主帅回都城。

  前段时间那场战役,大败匈奴,估计三五年以内,北边可以太平下来。

  正所谓狡兔死良弓藏,我这个主帅也得识趣,该离开这里了,老老实实的滚回都城。

  若是运气好,可以去兵部领个闲职,吃着俸禄,这也是不错的。

  我知道这对于其他将军来说这是好事,但对于目前的我来说,实在是天大的难事。

  我一年多以前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,好不容易习惯了这里,现在要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,还是在天子脚下,根据我多年的求生之道,此去路途甚是艰难。

  君心难测,生杀不过在皇帝转瞬的思量之间。

  北风呼呼作响,透过凌乱的发丝望向远方的群山,心中竟有些不舍,我想,这大概是我此生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了。

  军营的事情,交给了张将军,他作战经历丰富,为人又稳重,是守城的不二人选。

  我带着几百人的兵马走了,离开那天,风大雪大,让人快看不清远方的路。

  不管再怎么磨蹭,路途是有终点的。

  只是没想到,我在郊外会先见到一个让我有些意外的人。

  我的弟弟,岑乐。

  “阿姐。”

  来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,身上披着银丝素锦披风,迎着寒风向我走来,待对方走近了,才看清是一个眉目清俊公子,眼神明亮,隔着寒意也这挡不住的惊喜。

  在今年的来信中我知道,他今年被皇上点为探花,如今正在翰林院供职。

  “小乐,你来啦。”

   小乐,这个名字,是我在书信中看到过很多遍的称呼。

  眼前的人对我而言是很陌生的,但不知为何,看到他,会生出欢喜之心,这大概是一种来自血缘的羁绊。

  在过去的一年中,我把箱子里面放着的所有信件看了一遍又一遍,而往来最多的就是他。

  我曾在灯下看着信件,默默在脑海中描绘过岑乐的样子,如今亲眼见到了,才明白想象和真人始终有些差别,眼前的人更好更生动。

  完全是在书香和繁华之中慢慢温养出来的世家公子。

  我有些不自然的微微低头,不太敢直视对方包含欢喜的双眼。

  他是真的很期待自己姐姐回家。

  只是,真正的岑玉不可能再回来了。

  这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,也是我不愿意回来的原因之一。

 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岑玉的家人。

  寒风大了起来,我感到沉闷,甚至有些难以呼吸。

  手不自觉的放到了侧腰的剑上,这才让我找到了些许的支撑点。

  “嗯,算算时间,阿姐今日便该到了,到都城后,您定是要先进宫面圣,所以想先在城外等着。”

  “天寒地冻,等了很久了吧,辛苦了。”

  “阿姐和众位将士才是辛苦,阿姐先进城吧,我在皇城门外等着你,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。”

 

  (二)

  我点了点头,带领兵马先走了。

  到了皇城门口不远处,就得提前下马,一步步朝着皇城走去。

  昏暗许久的天空终于下雪了,一片片的雪花飘落下来,抬手接了一下,很快融化在了手中。

  皇城门口早有人等候,见到我的样子,微微惊讶了一下,随即恭敬的带领着我走过长长的走道,再一步步登上台阶。

  太监的嗓音有些尖锐,一声声的通报之声传递进去,我被告知可以进去了。

  现在已经是下午,早过了朝会的时候,一众大臣都在机构内办公,因此大殿显得有些空旷。

  在回都城之前,张将军就跟我说过,在面圣的时候,若是没有皇上的允许,切记不可以抬头直视皇上。

  这些话我都深深的记在心里。

  不管我立了多大的功劳,始终都是臣子。

  而身为臣子,第一个需要明白的道理就是: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

  我挺直身板,视线看向地面,收敛着呼吸。

  “微臣叩见皇上。”

  这个姿势和这句话,在我脑海中模拟过无数次,但真正做出来还是第一次,难免有些生疏,在膝盖快要碰地的时候,卡顿了一下,最终,还是结结实实,双膝跪地。

  头发上沾染着的雪花,随着我的动作,飘落在我眼前,随即融化,只留下浅浅的一点水印。

  “爱卿平身。”

  “谢皇上。”

  皇上的声音有些低沉,又不失威严。

  我对坐在上面这个皇帝所知不多,只知道他叫傅瑜,今年二十四岁,这是他登基的第六年。

  自他登基以来,便一步步展现出了他作为天子的智慧和手段,既雷厉风行又和风细雨。

  刚登基不久便放了先帝选在后宫的诸多秀女,停修劳民伤财的宫殿。之后又平定西南叛乱、铲除西北作乱贼子,这一切所作所为,都表明他是贤明的皇帝。

  如今,在后世史书的记载中,这个皇帝又要添加一笔功绩,那就是大败匈奴。

  在我之前,我们军营里唯一见过皇帝的就是张将军,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,而是太子。

  先皇病重,太子十六岁就开始监国,将军恰好是在他十六岁时见过。

  当我收到第一道要求我回都城的谕旨时,我曾问过张将军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。

  当时我和张将军在营地外面,大雪纷飞,张将军沉默的看着远处飘落的雪花,好一会才说:“天生的帝王。”

  我恭敬的站好,等待着皇帝的询问。

  “来人,赐座。”

  “爱卿和众将士辛苦了。”

  我立马站起来,“谢皇上关心,保家卫国乃臣子本分,算不得辛苦。”

  说着,我递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奏折,上面详细写了这次战役和协约的事情。至于边疆士兵的重新分配,这是属于兵部的事情。

  奏折并非我所写,而是一直跟着我的一个王萧小将军所写,我只不过是一五一十的誊抄了一遍。

  我至今还记得王萧那一脸无奈的表情。

  不一会儿,皇上看完了奏折,问了我一些关于军营的事情,我都一五一十的回答,在皇帝面前,我不想有一丝的隐瞒。

  约莫是这次胜仗和我的回答让皇帝高兴,下旨留我在宫中用晚膳。

  尊者赐不敢辞,何况是皇帝,即使我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,也得表现出接受了天大恩赐一般的惊喜。

  用膳的时候皇帝时不时还会问我一些军营之中的事情,或许是因为这是在吃饭,不像在太极殿一般,浑身都绷紧了。

  这时候我终于得以看见皇帝长什么样子。

  尽管早听张将军说过当今皇上龙章凤姿,如今亲眼见到了,才觉得对方是客气了,这实乃我平生所见最为好看的人,特别是那双眼睛,平静又幽深,让人看不见情绪。

  我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下,想看清楚一些,直到看见对方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,才惊觉这是冒犯了皇帝。

  立马放下碗筷请罪。

  “无事,爱卿不必拘谨。”

  虽然声音带着笑意,也不像要发怒的样子,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。

  饭菜都很美味,是我这一年多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,但也是我吃得最小心的一顿饭,时刻关注着周围的环境,皇上的每一句话,我都认真的回答。

  大概是以前闲书看多了,各种皇帝杀功臣的故事,这些天一直围绕在我脑子里转,走之前又听到张将军嘱托之语,因此越发的恭敬了。

  这顿饭吃了快半个时辰才结束,皇帝命大太监王公公送我出了宫门。

  我是下午入宫,那时候不过是在飘落雪花,如今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雪。

  (三)

  刚出了皇城,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,而马车旁边站着岑乐。

  “阿姐,你终于出来。”

  他大概是在外面站了很久,头发和披风上沾染不少的积雪。

  我伸手给他拍了拍身上的雪,说道:“下了这么大的雪,该进马车等着的。”

  “我不冷,阿姐回来了,我就放心了,我们先回家吧。”

  我一上马车岑乐先把暖手炉递给我了,虽然在我看来,他或许更需要。

  对方望着我,一副想说又不知道如何说的模样,于是我主动说道:“皇上就问了军营中的事情,留我用了晚膳,其余的就没有了,你不要担心。”

  听我这样一说,他明显松了一口气,我现在想想,进宫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。

  马车咕噜噜往前走去,穿过了一条条街道,好一会儿才来到岑府,门口候着两人。

  岑乐先下车,再把手伸了过来,我稍微楞了一下,还是把手放上去了。

  他是在都城长大的,作为世家公子,才情品德俱佳。

  不说以前一月一封的家信,单单是刚回来的半日,他的一言一行都看得出他很尊重这个姐姐。

  只是他大概忘记了,作为一个常年在军营里面长大的人,活得很是粗糙,骑马射箭,迎风吃沙,到了打仗的时候,一剑挥出去,就是收了一条人命,风雪中过惯了,如今被当做普通姑娘,还是有些不习惯。

 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他们岑府的大小姐,威名赫赫的大将军,今日要回来。

  管家早准备了丰富的接风宴,我虽然刚在宫里用过了晚膳,但说老实话,并没有吃饱。在边关的时候,我一顿可以吃两大碗米饭,但今天在宫里,只吃了一碗米饭,至于那些美味的佳肴,也只是浅尝一点,便不再多动筷子。

  如今回到了家,自然是要好好吃一顿的。

  桌上就我和岑乐两人,他替我倒了酒,“恭喜阿姐大胜归来。”

  这杯酒,我喝了。

  “现在北方平定,祖父、阿母和阿爹在天有灵,也会安息。”

  岑乐喝了自己杯中的酒,又说道:“阿姐今后有何打算,是想留在都城,还是继续守边关?”

  “此事但凭皇上的意思,让我留下,那我就留在此处,若是让我去守边关,我就去。”

  这是实话,大盛王朝到今,一百多年了,虽先帝平庸,晚年的时候甚至有些昏庸,但是大盛气数不绝,先帝留下了太子继位,今天进宫一看,想必是个明君,大盛王朝有望迎来中兴之象。

  乱世重武将,盛世重文臣。

  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好。

  在军营之中是不可以随意饮酒的,如今回到了岑府,反倒是放松了许多,忍不住多喝了几杯。

  我看了看对面的岑乐,饭菜没喝多少,酒倒是喝去了不少,脸上都泛起了红晕。

  酒品也不太好,开始说起来了胡话。

  他拿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起来,大半杯酒喝到嘴里只剩下一丁点了,他晃到我面前,扑通一声抱住我,小声的说道:“阿姐,我好想你呀。”

  说着,一滴热泪落到我的脖子上,在寒冬之中如同火焰一般灼烧着人。

  “祖父走了,阿母走了,阿爹也走了,我好想你呀。”

  说着小声的呜咽起来。

  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安慰这个弟弟,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,一下又一下,就像哄小动物。

  据我所知,眼前这人今年二十岁,十三岁那年母亲去世,父亲回家了一段时间,后面因为边关战事有变,没待几个月又离开了。

  之后就是他一个人管理着岑府。

  在十六岁那年,父亲又去世了。当时匈奴正是发起进攻的时候,那年接连打了几次战役,岑玉没法离开,他唯一的亲人没法回家。

  他也只能在旁亲的帮助下,料理了父亲的丧事。

  仔细想来,他这些年应该过得不是太好,如今唯一的亲人回来了,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抱着阿姐大哭,只能借着醉酒说出一点心里话。

  不一会儿,抱着我的人睡着了,我叫来管家带路,抱着人送回卧室。

  到了晚间,风雪越发的大了,管家打着灯笼,带我回了以前的卧室。

  屋内灯火明亮,还有一个侍女在等候着。

  她说她叫小月,是岑乐派来照顾我的。

  我让人都下去了,对着灯火,坐在窗边,听着窗外的呼啸的风声,静坐到半夜。

 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,却陷入了梦魇之中。

  梦中我回到了一年多以前,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。

  那时候我意识不清醒,只知道浑身又疼又冷,我感觉距离阎王殿只差临门一脚了。

  身边围绕几个人,一直在拉扯着我,哭着喊叫岑将军,那些声音好嘈杂,只觉得头痛,是王萧拉着我跑。

  王萧在我面前说军中出了叛贼,要我早做决断。

  做什么决断?

  我茫然地走着,失了重心,混乱之中来到了战场。

  长枪刺入身体,还带着热气的鲜血喷洒在我脸上,对方似乎在笑,我又惊又恐,任由鲜血从我额头滑落到脸颊,再落进干涸的嘴里。

  热的血。

  如此真实的感觉终于让我惊醒过来。

  屋里的灯灭了,唯有一点月色照了进来。

  浑身的冷汗沾湿了衣服,我起床开了窗户,让寒风吹了好一会,寒意浸入骨头,我才关了窗户,坐在椅子上,等待着天明。

 (四)

  

  庆功宴是在回来的第三天晚上举办的,除了我,还有几个将军也都在受邀之列。

  麟德大殿内两旁的桌子上放着上好的美酒佳肴。

  皇帝穿着明黄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。

  先是肯定了这次胜利,再是让兵部和户部该赏赐的赏赐,该抚恤的抚恤,千万不要亏待了在外边浴血奋战的将士。

  户部尚书和兵书尚书立马回答一定会安顿好。

  我只希望这些真的能到将士或者他们亲人手中。

  对于我这个领军将军,也是大方得很,金银财宝不必多说,还有良田千亩,大宅一座。

  我原以为当自己获得这些封赏会特别高兴,但此刻我的内心并没有太多起伏。

  身边的人来祝贺敬酒,我酒量好,对于来敬酒的人,来者不拒。

  皇帝大概是怕在他这里,让大家喝得不够尽兴,不久后就离开了,他一离开,原本有些拘谨的臣子都放开了。

  大概是我喝得太多了,撑着脑袋看周围人在嬉闹,身处其中竟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。

  前世和现在的画面交替出现,战场上的厮杀呐喊之声和酒杯碰撞之声相融,人影晃晃,在人声鼎沸之中,竟然生出了一些惆怅之感。

  在又一个人来人敬酒之后,我选择趴到在桌子上。

  不多久岑乐就走过来,跟周围之人说着客套话,然后把我接走了。

  外面寒意深重。

  他拿披风给我裹了个严严实实,拉着我走出了宫门。

  在庆功宴后第三天,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来岑府传旨,让我进宫。

  当时我正和一些要离开都城的旧部告别,突然接到这个旨意,大家都愣住了。

  我冲着大家挥手告别,转身就和王公公进宫去了。

  此后一别,山高水长,再难相见了。

  对于这个忽然而来的旨意,我并没有太多的意外,或者可以说,在庆功宴之后,就一直在等着。

  皇宫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威严,在其中行走,总会生出一种渺小之感。

  这次,王公公没有带我进宣政殿,而是进了紫宸殿。

  “微臣参见皇上。”

  “岑玉,过来看看这个。”大概是相隔的距离近了,皇帝的声音听着没那么缥缈,也少了威严。

  突然被皇帝直接称呼名字,我还稍微楞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。

  他眼前放着的是大盛王朝和周围国家的地图。

  这过去一年多,我看得最多的就是地图,都快把这张地图给背下来了,就是不知道皇帝让我看这地图是何意思?

  难道是觉得我在带兵打仗上极具才能,想要让我替他开疆扩土?

  这也不是不可以理解,眼前的帝王,有谋略、有才能和有野心,这样一个雄主,想要开疆扩土实在太正常了。

  如果真是这样,那我也觉得不错。

  “陛下,您让我看地图是何意?”

  “这儿。”皇帝一手放在身后,手在地图上一指,是他曾经负责的区域。

  我等着皇帝下面的话。

  “虽说匈奴战败议和,边关整体太平,但还需要一个守城之人。”说到这里皇帝停了下来,反而转身注视着我。

  “岑玉,可有推荐的人选?”

  边疆大臣的人员指派,向来是由皇帝和兵部商议决定,再由朝廷派发调令,我现在已经回都城了,这样一种微妙的情形下,我可不敢轻易开口。

  “两国既已签订协约,短期内大战不会有,小摩擦是难免,守关的主将最好是对边关熟悉,且性格沉稳。”

  “想必你心中已有人选。”

  我定了定心神,如实回答:“张将军在边关多年,熟悉两国情形,且多次与匈奴作战,对敌经验吩咐,为人沉稳持重,想必可以担此重任。”

  我微微低着头,看不清皇帝眼上的表情和眼里的神色,或许因为这一年多作战的缘故,我对人的目光敏感了很多。

  即使我不抬头,也能知道此时的皇帝此刻是在打量着我。

  “所言甚是。”

  “这里呢,你可知道是何处?”

  我顺着手指望过去,是西域区域,“是楼兰等国,目前有十几个小国。”

  皇帝的手指沿着楼兰等国,跨过沙漠地区,顺着一条线一直连接到都城。

  “在高祖期间,都城西市之中,胡商众多,如今却寥寥无几。”

  “西域各国之间不太平,时常打仗,经商之路的关隘上也尝有匈奴人出没,没了安全保证,胡商不敢再来此处。”

  皇帝看着地图没有说话,我却大概是猜想得到他想的是什么了。

  若是皇帝真有此心,倒是边关百姓之福。

  (五)

  “朕自小在皇城之内长大,倒是很想看看塞外的风景。”

  我大惊,皇上,这样的心思可要不得呀。

  “边塞之地苦寒,远不如皇城繁华。”

  皇帝转身:“岑玉,你给朕讲讲边塞的事情吧。”

  讲怎么打仗杀人?

  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,斟酌的说道:“在没有战事时,每天训练结束后,军营里的一些小子会比赛摔跤。”

  “摔跤?彩头是什么?”

  见皇帝有兴趣,我才放心往下说:“没什么特别的彩头,就是图个热闹,不管输赢,大家都喝彩。”

  “那你呢?参加过吗?”

 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面走去,旁边的王公公见了,立马拿上绣着暗线金色龙纹的披风给皇帝披上。

  皇帝又说了一句:“今天风小了些,岑玉你随我到外面走走吧,给岑玉拿件披风。”

  “谢陛下,不过微臣在外面待久了,并不惧冷。”

  皇帝似乎被这句话都乐了:“冷就是冷,那有不怕冷的。”

  我只能结过王公公手上白色流云带毛绒衣领披风,快速整理好。

  屋里有暖炉,到了外面寒意迎面扑来,我不自觉一哆嗦。

  皇帝转头看着我:“还说不冷。”

  我立马恭敬回道:“还是陛下您思虑周全。”

  “岑玉,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。”

  “回陛下,微臣十多岁的时候倒是经常参加,后来成了主帅,得稳重一些,总是在属下面前滚来滚去的也不成体统,就没参加了。”

  “朕听闻你祖父岑将军是用剑高手,而你在去边关之前一直养在祖父身边,想必剑术也不差。”

  “在剑术上我不过略懂皮毛。”

  皇帝轻笑了一声,很愉悦的笑声。

  我思索着这句话也并没什么可笑之处,但这句话是不敢说出来的。

  不多时,我和皇帝就来到了芙蓉园。

  因前两日一直在下雪,到处都是一片雪白,这里显得有几分寂寥。

  据说当今皇帝一心放在国事之上,后宫嫔妃不丰,据说宫中至今只有两妃一嫔,这跟先帝在世时完全不一样。

  先帝在国事上平庸,沉迷后宫美色,每三年便举行一次选秀,三宫六院美人如云,在民间引起不少埋怨。

  如今倒是好些了。

  原先王公公一直是跟着我们,但大概得了皇帝指示,慢慢的就剩我们两人了。

  我一边回答皇帝的问话,一边思索着,要是宫中突然来个刺客,我该怎么办。

  但我知道这只是我前世电视看多了,皇城的宫墙如此之高,守卫又森严,若不是皇帝允许,哪怕十个我,也是近不了皇帝的身。

  “到了。”

  我一看,才知对方是来看梅花。

  一片梅林都开了,花瓣上还沾着雪花,花朵娇嫩,红梅映雪,真是好风景。

 

  皇帝走在前面,脚踩在未扫的雪地上,身边是盛开的梅花,身上的威严少了,多了些清冷。

  “边塞更寒冷一些,红梅是不是开得更早一些?”

  皇帝站在树下,转头看着我。

  我想了想,“回皇上,确实如此。”

  皇帝点点头,伸手轻抚了一下要开未开的梅花,“你喜欢吗?”

  “喜欢的。”

  “这花开得好,就是花期有些短了,若你喜欢,想看的时候可以进宫来。”

  我心头一跳,这转折未免太奇妙了吧,傅瑜对有功之臣这样好吗?

  我只得诚惶诚恐的向他表达感恩之心。

  此后傅瑜又跟我闲聊了一会儿,但我始终有些忐忑。

  逛完梅林之后,天色渐暗,王公公在不远处等候,见我们出来,上前问道是否传膳。

  皇帝大约是在忙中偷闲,得了些许乐趣,心中一高兴,就又留下我用膳。

  这次吃饭,我没了上次的拘谨,在桌上话也多了些,两杯美酒下去,带着轻松和愉快的语气说道:“真是好酒,这是第二次喝到这么好的酒。”

  “第一次是什么时候?”

  我端起手中的酒杯,静静的看着酒杯中自己恍惚的倒影,说道:“打败匈奴的时候。”

  那一晚我喝了好多,据王萧说,我喝醉之后非要往城外跑,跟疯狗一样,拉都拉不住,最后王萧怕我从马上摔下来,只得陪着我去到了峡谷,在大雪之中,跪在地上,放声大哭。

  那个地方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起点。

  我第二天对王萧说,我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
  皇帝静静的看着我,没再继续问下去。

  这酒不醉人,即使我一个人喝了半壶,依然礼数周全的拜别皇上,由王公公送到了皇城门口。

  此时入夜已经,出了皇城门口,却见门口等着两辆马车。

  一辆是皇上安排的,一辆旁边站着岑乐。

  我让宫里的回去,跟着岑乐坐进马车回家了。

  (六)

  岑乐还是跟第一次一样,不肯坐进车里,非要站在外面等着:“天寒,我进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,你安排侍卫来接就好,不必总是来等着。”

  “王公公来传旨时也没有说是什么事情,我有些不放心,在家等着还不如来这里。”

  “即使来这里,也不要站在外面。”我语气严厉起来。

  我刚才走近的时候,见他身上都沾满了雪,脸颊和手指都冻得通红,心里委实有些着急。

  岑乐自小对诗书的兴趣远高于习武,身体素质一般,若是被寒风侵体,免不得一顿风寒。

  真正的岑家人,只有他了,我只希望他可以平安健康,我相信他姐姐也是如此希望的。

  回都城后的时间过得很快,不久,除夕就要到了。

  除夕之夜,整个岑府都是喜气洋洋的。

  我发现岑乐尤其开心,非要拉着我一起包饺子。

  厨娘在一旁指挥,从揉面剁馅擀皮,到包饺子,都是我们两个人在搞。从中午搞傍晚,终于在天黑之前吃上了年夜饭。

  两人坐着的时候,岑乐说:“这么多年了,我终于不是一个人过除夕了。”

  听到这句话,我心头如同被猛捶了一下,闷闷的。

  烛光把满屋子照耀得亮堂堂的,对面的青年面色红润,眼里含着一点泪光。

  很多事情我自己心里还没有找到平衡点,但是我想,既然我得到这个机缘,以岑玉的身份活下来,那么,帮她照顾一下亲人也是应该的。

  “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陪着你的。”

  一定会的。

  大盛王朝元宵节都城不设宵禁,这一天对整个都城的人来说都是盛宴。

  傍晚的时候,岑乐就让管家准备好马车,带着我出门。

  “每年的这几天,都城格外热闹,会有些很有趣的玩意,阿姐跟我去看看吧。”

  我想着这样的日子,岑玉应该约上心上人或者好兄弟出门的,但既然他想和我出门,我自然也是愿意的。

  “东风夜放花千树,更吹落、星如雨。宝马雕车香满路。”

  如今,亲自来到这样盛景,才察觉到震撼。

  明月的月光高挂天际,街道悬挂着一排排形色各异的灯笼,男女老少穿着漂亮的衣服赞叹着头顶的月光和身边的灯火,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。

  我和岑乐走在前面看东西,身后不远处跟着管家。

  我看到前面很多人在选花灯,心里也想过去看看,这时听到有人喊:“子乐兄。”

  “阿姐,是我好友林照,我过去打声招呼。”

  “你去吧。”我想了想又继续说道:“今天难得放假又这么热闹,你多和朋友去逛逛,我去前面看看,等下就自己回家了。”

  岑乐还想说什么,那边又叫了一声,于是岑乐答应下来。

  我转头对跟着的管家和小厮说:“不必跟着我了,去照看好小乐。”

  “可是......”

  “我自有打算,不必跟着我。”

  两人见状就朝岑乐跑去。

  我顺着人流往前走,看到大家在选花灯,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飘飞的花灯和明月,于是走了进去。

  店铺前面挂着各种各样的花灯,我选择一个简单的,灯身上画着一只神鹿。

  等下把花灯放了,然后再找个位置俱佳的酒楼,好好领略这都城元宵节的盛景。

  只是不曾竟然听见了王公公的声音,随着声音一看,看见皇帝正站在一片灯火盛景之中。

  我脑海中猛然想起曾经背过无数次的“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

  我随即惊醒过来,这句话用在此时可真是不妥。

  或许是月色过于轻柔,或许是灯火太过明亮,皇帝比平时看上去更要好看三分。

  少了威严,多了平和,连眉梢都柔和了,而皇帝出色的容貌,只需站在那里,什么都不做,也足够引人注目了。

  我走近了,才发现他如墨的长发随意用蓝色发带束好,让样子多了几分洒脱,不像是皇帝,倒更像是初入江湖的世家公子。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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